贞操之重,由于妇人权利丧失,社会事务,一无所预,徒以匹合之故,为男子所豢养。则其对于男子,守贞操自不得不严。西人某谓“妇人以一事而易得毕生之安”是也。职是故,遂以贞操为女子最要之道德。《谷梁》曰:“妇人以贞为行者也(襄三十年)。”《氓》之诗曰:“士之耽兮,犹可说也。女之耽兮,不可说也。”《笺》曰:“士有百行,可以功过相除。至于妇人,无外事,惟以贞信为节。”此语后人多称引之,足以见社会之思想矣。
浅演之群,其于贞操也,往往责妇严而责女宽。中国则不然。宋伯姬以待姆而死,《左氏》谓其“女而不妇”是也。此盖男权益张,压制女子益甚,故其于贞操,不徒责之为妇时,而并责之于为女时耳。
以上所论,皆古事也。吾国社会,根柢实定于古代。至后世,则但奉行古义,无大改变矣(此由所接之民族,程度皆低于我。又数千年来,处境未尝大变故也)。然社会情势,今古究有不同,故有名存实亡者,亦有变本加厉者,亦不容不一考也。
劫掠之婚,稍进化时,即已无有。然婚姻之间,亦间有以强力行之者。《左》昭元年,“徐吾犯之妹美,公孙楚聘之矣,公子黑又使强委禽焉”是也(又《左》隐二年,“莒子取于向。向姜不安莒而归。夏,莒人入向,以姜氏还。”则施之已娶之妻)。后世则多施之已字之女。《陔余丛考·劫婚》条曰:“村俗有以婚姻议财不谐,而纠众劫女成婚者,谓之抢亲。《北史·高昂传》:昂兄乾求博陵崔圣念女为婚。崔不许。昂与兄往劫之。置女村外。谓兄曰:何不行礼?于是野合而归。是劫婚之事,古亦有之。然今俗劫婚,皆已经许字者,昂所劫则未字,固不同也。”予按:《清律》:“凡豪势之人,强夺良家妻女,奸占为妻妾者,绞。配与子孙、弟侄、家人者,罪亦如之。”(男女不坐)此未经许字之女。又“应为婚者,虽已纳聘财,期未至,而男家强娶者,笞五十”。(指主婚人)“女家悔盟,男家不告官司强抢者,照强娶律减二等。”则如世俗所为,亦未尝无罪矣。至于迫嫁孀妇,则尤乖人道。其事亦古已有之。《潜夫论·断讼》云:“贞洁寡妇,遭直[值]不仁世叔,无义兄弟,或利其娉币,或贪其财贿,或私其儿子,则强中欺嫁,迫胁遣送,人有自缢房中,饮药车上,绝命丧躯,孤捐童孩者”。又有“后夫多设人客。威力胁载”者。此等事,今世亦所不免,实法律所当禁也。